▼圣桑《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Introduction&RondoCapriccioso,Op.28,JaschaHeifetz;WilliamSteinberg-HeifetzViolinGreatestHits
100年前,16岁的雅沙·海菲茨(Jascha Heifetz, 1901-1987)在欧洲已经功成名就,得到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小提琴家弗里茨·克莱斯勒(Fritz Kreisler)的首肯。这一年,他艰难地踏上了美国首演之旅。
这次演出能够成行来之不易,本来计划在1914年的首演,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耽搁了,1917年俄国又爆发了十月革命。伴随着革命的狂潮,海菲茨带着他的家人,从圣彼得堡出发,坐火车横穿西伯利亚,一路跋涉抵达日本,再从日本登船跨越太平洋,在夏威夷中转一站,最后在美国旧金山登岸。
▼ 1917年的海菲茨
而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纽约——美国东海岸,于是,刚刚上岸的海菲茨,又要赶忙坐火车前往下一站,准备他两个月之后的演出。那个年代,音乐家想要完成一次跨大洋的旅行,简直比演出还要磨人,更不要说海菲茨还得跨越整个俄国和美国了。
然而,假如海菲茨能够预想到美国人民欢迎他的盛况,以及这次首演的轰动,旅途的疲乏也能顿消了。
1917年10月27日,这一天卡耐基音乐厅的情景,简直和1840年李斯特载誉归国的场面不相上下。当时匈牙利的百姓欢迎李斯特之热情,现场一片混乱,音乐厅内人群爆满,厅外一支游行队伍在进行,队伍首尾两端的乐队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在海菲茨这次首演之前,美国媒体对于这位天才的报道,早已经铺天盖地。由于在美国没有录音发行,人们关于这位少年天才的热议,只能依据来自大西洋彼岸的道听途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海菲茨还没来,美国人的耳朵里已经灌满了这个名字。
对他充满期待的不只是美国的老百姓,还有音乐界的名流。那一天,光是来到音乐会现场的小提琴家,就有弗里茨·克莱斯勒、莫德·鲍威尔、弗朗茨·克奈泽尔、大卫·曼尼斯,当然,人们记住最多的,还是俄罗斯小提琴家米夏·艾尔曼(Mischa Elman)。
首演当天,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天气温暖得有些反常。艾尔曼坐在音乐厅的一间包厢里,旁边坐着的是钢琴家利奥波德·戈多夫斯基( Leopold Godowsky)。海菲茨的演奏开始,没过几个小节,艾尔曼就在那里擦汗了:“哎呀,今天的天气有点热啊。”旁边的戈多夫斯基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来,淡定地说道:“嗯……我们钢琴家不热。”
要知道,艾尔曼也是匈牙利钢琴大师利奥波德·奥尔(Leopold Auer)的弟子,而且是他的第一个学生,论起辈分来,他还是海菲茨的大师兄呢。在这之前,艾尔曼就一直活在弗里茨·克莱斯勒的阴影下,1917年,克莱斯勒已不再年轻,大家公认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小提琴家”,眼看着就要落到艾尔曼的头上。没想到,如今又杀出个海菲茨,看着眼前这位小师弟的表现,艾尔曼怎能不惊出一身冷汗?
▼ 首演当天的曲目单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都像戈多夫斯基那么淡定,像艾尔曼一样感觉“有点热”的还有萧伯纳。这位爱尔兰剧作家在演出结束之后,向海菲茨递上了一封信,警告他道:“如果你以这样超越凡人的完美表现,成功惹起天神的嫉妒的话,小心你活不长的。我真诚地劝解你,每天晚上上床之前不要再祷告了,把琴拉得难听一点吧,凡人是不应该自作主张,把琴拉得那样毫无瑕疵的。”
▼ 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
这场演出,给海菲茨的演出生涯开了个好头。1920年到伦敦演出时,在英国已经有7万张海菲茨的唱片卖出;1922年,他再次在卡耐基音乐厅举办演出,从现场的情况看,他的影响力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第四场的时候,人群拥进早已座无虚席的音乐厅内,警察不得不来到现场维秩序,把那些没有票的爱慕者清出场外。
在几十年的演出生涯中,海菲茨几乎走遍了世界上每一个地方,甚至曾经到太平洋某些不知名的海岛上演出,在他之前,那里的人们从来没听过小提琴的声音。据说,他走过的总里程超过200万英里。
▼ 卓别林和海菲茨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海菲茨为前线服役军人演奏了数百场音乐会,曾经到过中南美洲、北非、意大利、法国、德国,而且经常是用平板车,拉着一架经过伪装的立式钢琴,四处奔走。从战区的医院病房到体育场馆,海菲茨的演出环境时常面临着危险,1944的一场露天音乐会甚至遭到了轰炸。
▼ 二战时期的一场特别演出 - 普罗沃斯特《间奏曲》和《野蜂飞舞》
WWIICommandPerformance,音乐之友,5分钟
海菲茨还经常举办慈善义演,用他的天才,支持那些他坚信不疑的事业。1938年,他在康涅狄克州演奏音乐会,募集到的资金用来与政府抗争,阻止他们在索格塔克河上修建水坝。海菲茨在1925年加入美国国籍,在美国定居,他的住所就在索格塔克河附近。
李斯特和海菲茨虽然都受到了英雄般的追捧,但是二人在舞台上的风格截然不同。李斯特喜欢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而且容貌出众,又擅长表演。相比之下,海菲茨就不行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摆花架子,即便是有人花钱请他这样做。
在海菲茨主演的一部音乐电影《青少年与音乐》(They Shall Have Music)中,他的表演被评论家评为“少得可怜(woefully deficient)”。之后,在电影镜头里出现的他,甚至不会尝试去表演,他所做的只是在演奏而已。
▼ 《青少年与音乐》片段 - 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
不过,有一点是他和李斯特心有戚戚的。当别人惊讶于有50年演奏经验的海菲茨,仍然需要不断练琴的时候,他笑道:“我同意李斯特说的。一天不练习,我自己知道;两天不练习,乐评家知道;三天不练习,观众就知道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海菲茨逐渐减少长距离的巡回演出,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尽量不再公开演奏,说自己已经演得够多了,再演下去,没有多大的必要。除了偶尔的音乐会,他把主要的精力用于录制唱片、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教学,有时还在电视节目上露个面。
1980年,海菲茨在接受纽约时报乐评家约翰·洛克威尔采访时说,他不想再登台了,但是仍然想继续练习、教学、演奏。当提到他肩部的手术时,他说:“手术没有让这一切来得更容易,但是我还在练习和演奏,它不会妨碍我向学生们做示范。”然后,他补充道:“我还是有用的,我还有一些时间。”
▼ 巴赫《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