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作者对1998年出品的电影“无情荒地有琴天”(书名:狂恋大提琴)写的影评。这部电影在描述一位20世纪音乐天才神童杰奎琳·杜普蕾 Jacqueline du Pré 戏剧化又悲剧的一生。
Jackie跟她姐姐Hilary是两个幸福快乐的小女孩,两小无猜、姐妹情深。教音乐的母亲让两姐妹们学音乐,姐姐学长笛,妹妹学大提琴。姐姐可能年纪较大,也可能领悟力比较好,被BBC邀请演出。妹妹Jackie硬是要跟,指挥家妈妈给Jackie一个简单打鼓的任务。结果Jackie在录音时因为不停的看着姐姐表演长笛而忘了打鼓。
生气的妈妈对Jackie说:“以后再也不允许你上台,如果你要跟姐姐一起表演,你就要演奏得跟她一样好。”
为了要跟姐姐在一起演出,Jackie开始勤练大提琴,日夜无懈。姐妹俩同台演出,同台比赛,走到那里都手牵着手。然而,Jackie渐渐在音乐上展现出她特殊的天份及才华,很快的成就上超越了姐姐,后来又幸得名师教导,年纪轻轻就在国际乐坛上大放光彩。
Jackie对于自己才华受肯定后的生活是没有自觉的。最初接到义大利王室婚礼演奏的邀约,她还拉着姐姐一起去。表演后拉着姐姐一起跳舞,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用手电筒窥视壁画上两个相依天使,感觉自己像是在天堂一般。
而隔天早上,Jackie的世界转了弯。她被叫醒前往柏林表演,临行前亲吻还在熟睡的姐姐 Hilary。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待着她的不只是柏林的演出,而是两年期无止尽的全球巡回演出。
她赶着从一个陌生的国度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度,演奏完后,寂寞的接受一个又一个的赞美,而大提琴的外袋贴了一个又一个的航空公司贴纸。在莫斯科表演后,她对于十分赞赏她的大师吐出真言:“我其实并不想变成大提琴家,我恨演奏大提琴。”
巡回表演完后的Jackie兴冲冲的赶回家看姐姐,却发现姐姐有了男朋友,后来甚至答应了对方的求婚。 Jackie不满姐姐“背叛”她们的亲情,难以祝福姐姐。她告诉Hilary她想要放弃大提琴、想找份普通的工作,做个普通人。
“我们什么都不会,我只会吹长笛,你只会拉大提琴”姐姐Hilary告诉Jackie“如果没有大提琴支撑着你,你则一无所有。”Hilary接着说:“你以为做个平凡人比做个不平凡的人容易,那你就错了。”
我把剧情告诉没看过这部电影的雅爸。雅爸听到这里,叹了一大口气后跟我说:”She(Jackie) is such a baby” 。
是啊,其实Jackie一直是个大baby。小时候的她其实并没有热爱大提琴,她只是热爱跟姐姐“一起”的感觉。等到出名了,巡回演出时,在维也纳,她连如何打公共电话回家都不知道;在马德里,她跟言语不通的饭店打扫人吵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找到清洗她衣物的办法(无论是她自己洗或送法);在莫斯科,她把脏衣服全部寄回家,然后收到干净的衣服时,她抱着衣物大大吸一口气说:“这是家的味道”…
无论Jackie拉奏大提琴的技巧有多成熟多感人。她心里上的那个小小女孩并没有跟着一起长大,她没有自理生活的能力,情绪与理性也没有长大。走到那里,她一直是个生动活泼的小孩,有着讨人喜欢的金发,单纯热情的眼神。
但无止尽的表演生活让她疲惫而退缩,也让她离唯一的情感寄托(家庭)更遥远 ,让她更寂寞。
可惜的是,当她发出求救讯号时,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听得懂。姐姐的一句:“如果没有大提琴支撑着你,你一无所有”把她打回原地。
除了继续拉大提琴,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如果你是Jackie的妈妈,你的天才女儿才在全球巡回两年广受好评、深受乐界爱戴、大师期待后告诉你她不玩了,你会怎么反应?)
所以Jackie继续她的表演生涯,跟被她大提琴琴声迷惑的天才钢琴家结婚。有一天她发现她的手开始抖动,她开始担心终有一天她无法继续拉奏。所以她问她的另一半:“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拉大提琴了,你还会爱我吗?”她的先生回答:“像是舞者与舞蹈是不能分的,如果你不能拉大提琴了,你就不再是你。”
那一刻,她理解她老公爱上的是她的才华,不是她。
因此她出走,逃回她唯一的情感寄托—她已放弃音乐的姐姐家。姐姐有着她要的一切:爱她的老公、小孩、幸福的家庭、平淡平凡的生活。没长大的她来到姐姐身旁,仍然像小时候一样要跟姐姐分享一切,包括姐姐的丈夫。
很多影评着墨在Jackie要求她姐姐让她跟姐夫上床一事,而忽略伴随上床之后的,是Jackie牵着姐夫的手、跟姐姐小孩玩成一片的众多照片及影像。 Jackie要什么?她不是妒嫉,不是变态,她要的只是分享姐姐有的那种幸福的感觉—那种跟关心自己的人的肉体亲近、跟自己血脉的下一代共享天伦。她,不过是个在讨爱的孩子。
但这种种对姐姐Hilary而言实在是太困难了。她是个成人,不再是个孩子,就算她十分疼爱她的妹妹,她也无法把她生活的一切分享给Jackie。
黯然离开后的Jackie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从四肢无法控制开始,渐渐失去行为能力。病中的她跟丈夫要求要再一次上台演出,丈夫也尽力帮了她—让她在台上击一声鼓。表演台上坐在轮椅上的她,看着大家的弹奏,时光仿佛倒退到小时她硬是要跟姐姐去表演的那场演奏会时的情景—她跟小时候一样,又看着别人看到发呆,而忘了轮到她该击鼓。
当她伸起已不大容易控制的手,奋力的敲下一声鼓时,电影内看演奏的观众热烈的站起来鼓掌,我却觉得热泪盈眶—这个可怜的小孩,这个可怜的命运。
就算是天才,她自始至终要的,跟所有平凡的人都一样:平凡的爱,平凡的幸福。而她的天份,却让她像是断线的风筝,愈吹愈高,愈飘愈远,终究要失速落地。
电影的最后,成年的Jackie与小孩Jackie在沙难上碰面,成年的Jackie告诉小孩Jackie:” I just wanna to tell you, everything is going to be alright”。
事情有好转的一天吗?她指的是她最后在姐姐的怀里获得亲情的救赎吗?
而我,实在很想问问成年后的Jackie,“如果让你的人生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再拿起你的大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