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口字主要在京剧传统戏韵白和上韵的唱词中使用。
1、用于合辙押韵。
《天女散花》中天女唱【西皮流水】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siang),
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siang);
菩提树檐匍花千枝掩映(yang),
绿鹦鹉与仙鸟在灵岩神獻上下飞翔(siang)。
……
这一段唱词的韵脚是江阳辙,第三句末字“映”本应读yin(上口音),属人臣辙,为了押韵就改为上口音yang。
《生死恨》中韩玉娘唱【反四平调】
夫妻们分别几载(zai),
好似孤雁归来(lai);
可怜我被贼将奴来卖(mai),
我受尽了祸灾(zai)。
棒打鸳鸯好不伤怀(huai),
幸遇着义母她真心看待(dai);
今日里才得和谐(xiai),
但愿得了却了当年的旧债(zhai),
纵死在黄泉也好安排(pai)。
这一段唱词的韵脚是怀来辙,第七句末字“谐”本应读xie,属捏斜辙,为了押韵合辙就改为怀来辙的xiai。
还有《霸王别姬》“二六”“成败兴亡一霎那”的“那”读nuo,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这段唱词的韵脚是梭波辙,为了合辙,“那”的读音就由发花辙的na改成梭波辙的nuo。
2、上口字用在句子中,有的字可上口,也可不上口。
例如《谢瑶环》“高拨子”“忽听得堂上一声喊”中的“喊”字,杜近芳不上口,唱han音,而李维康唱的是上口音xian。又如《贵妃醉酒》中“雁儿飞”的“飞”可上口成fi,也可不上口,唱fei音,梅大师唱这个字一般不上口。再如《霸王别姬》中“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的“我”字、“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的“猛”字,也属可上口可不上口之列。
3、上口字与相邻的字连念感到别扭时,可以不上口。
例如《西施》“每日里浣纱去又傍清溪”、《洛神》中“今日里众姐妹同戏川滨”、《洪羊洞》中“为此事终日里忧成疾病”、《辕门斩子》中“昨日里斩八将头挂帐外”,这些唱词中的“日里”二字相连,若“日”字上口,则感到舌头绕不过弯来,还不如不上口比较顺口。因而这个“日”字在这里就可以不上口。
4、上口反而翘辙的可不上口。
所谓翘辙就是跑辙、不押韵的意思。例如《吊金龟》中康氏念“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日”和“时”,“日”上口就不押韵(应当说不怎么押韵),不上口反倒押韵,因此还是不上口好。
5、有些老的上口字也可不上口。
例如“脸”读jian,“喊”念xian,“战”读zhuan或zhian,“龙”读liong等,使听、观众莫名其妙,因而以不上口为好。
6、切勿按同音字类推认定上口字。
有些字在普通话中是同音字,但在京剧唱念中却有区别。例如“知”与“之”、“出”与“触”、“书”与“梳”都是同音字,但在京剧中“知”、“出”、“书”是上口字,而“之”、“触”、“梳”则不是上口字。比如“人生不知脸面”(《凤还巢》)中的“知”是上口字,而“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心”(《霸王别姬》)的“之”却不是上口字;又如“出池来只觉得娇弱难胜”的“出”是上口字,而“并不曾触犯你那律条”(《辕门斩子》)的“触”却不是上口字;再如“非是我愿意儿传递书简”(《红娘》)中的“书”是上口字,而“那一日梳妆来照镜”(《玉堂春》)中的“梳”却不是上口字。此类不能随便类推的例子很多,一定要通过查找资料以及常听、常记来熟练掌握。
7、对上口字不必苛求。
有一些上口字在生活用语中已不多见或已消失,还有的上口字靠师徒间口耳相传,往往似是而非,正确与否难以定论。比如“战”字,有的上口成zhuan,有的上口成zhian,再如“善”字,有人读成shuan。还有人把“半”读成bon,“谈”读成tam。说句实在话,一些京剧名家也并非字字准确,不要旨目地把他们的“口误”或本人的错误也当作经典传扬。比如“爇”字,好多家唱成re音,很可能是“秀才不识念半傍”,而并不是什么上口音;再如“敛”字,有人念成jian,显然是错误的类推造成的;还有把“婀娜”唱成a na,把“蛟螭”唱成jiaoli,这显然不是上口音读法,而是一明显的错误。还有“十”字,有的名家唱成shei音,我们有的人以为是什么上口音,其实这是一种口误。通过以上举例,我们知道,上口字本身有个规不规范的问题。随着时代的发展,京剧用字也会因生活用语的变化,
许多名家早就开始逐步把原来上口的字改成不上口了。在这方面梅兰芳、马连良、李少春等率先垂范,带头改革,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我们来以李少春在《野猪林》中的一段唱为例,说说李少春在上口字问题的改革精神。
“沽酒归途”的唱词是这样的:“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谴,荒村沽酒慰愁烦;望家乡去路远,别妻千里音书断。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遭危难。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遍堆仇和怨,天哪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你何苦林冲头上逞威严?埋乾坤难埋英雄怨,忍孤愤山神庙暂避风寒。”其中带点的字在传统京剧中一般是要上口的。但李少春先生在这里有好几个字唱的是京音,而没有上口,这些字有:“关山阻隔”的“阻”、“未除奸”的“未除”、“何日返”的“日”、“诛尽奸贼”的“诛”、“莫非”的“非”等。
所以,我们不必对上口字过于苛求,有的吃不准的就读京音,有的离现代生活太远的就直接改成京音。
8、如何看待上口字和尖团字。
针对京剧中要不要继续保留上口字、尖团字的问题,京剧理论界颇有争论。孙家斌先生撰文说:“任何事物的特色遭到破坏,该事物存在的个性也就消失了。京剧的语音,是京剧唱念具有特色的组成部分;京剧‘上口字’、‘尖团’及‘四声’调值是京剧语音具有特色的组成部分。即使在现代京剧的唱腔中,京剧语音的特色也未消失。有时,我们从表面上看,京剧的‘上口字’、‘尖团字’、及‘韵白’被取消了,京剧语音的传统特色说是消失了吧?不!京剧唱腔中永远会保留京剧语音最‘敏感’的声调调值”(《中国京剧》1993年第3期)。
显然,孙先生的观点是京剧的上口字’、‘尖团字’、及‘四声调值’不能取消,不会取消,即使是现代京剧也将保留京剧原有的四声调值。黄蜚秋先生也持相似的观点,认为“京剧念白,为什么用中州湖广韵,而不用北京语音?因为提倡普通话是近年间的事,而戏曲诞生于古代,那时并未推广普通话,如果现在要彻底改变它,对京剧的字韵以取消主义的手段,全部改用京白,废除韵白,则等于废除历史中人物‘行当’的分类”(《中国京剧》1997年第2期)。曾祜年先生更是讲:“上口字有益无害,京剧里没有它不行”(《中国京剧》1998年第5期)。然而,黄海澄先生认为:“经过多年的努力,我都没有能够使我的家人跨进京剧的门坎,和我一起喜爱京剧,京剧唱念所用语音的壁障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因而他主张“京剧的唱念应该以作为普通话标准语音的北京语音为基础进行提炼加工,逐渐形成新的规范”(《中国京剧》1997年第4期)。
这些先生们的论述,均以其深厚的京剧音韵知识功底为基础,使一般戏迷感到立论深刻,说理充分,简直无可辩驳。我认为他们的观点不应是针锋相对、不可调和的。京剧特色要保留,京剧语音也要改进,主张取消京剧传统语音或京剧语音动不得、改不得的观点均有失偏颇,凡有名望的京剧艺术家均有这两者“兼顾”的特长,即一方面忠实于京剧艺术的传统性,另一方面不断改进和发展这一艺术,可举之例不可胜数。李少春先生就是其中一例,他的“店主东”的“主”、“大街之上”的“街”均为京音读法。他对“朱出书”、“街解鞋”以及“约岳学药”、“六肉绿”等系统的上口字,都在唱念上有些变动。他曾在报刊上发表过多篇文章,呼吁京剧用“京音”。但以后出于种种原因,并未坚持下去。在《白毛女》、《林海雪原》中,在他排演的《响马传》、《穆桂英挂帅》、《赤壁之战》等剧目中,均未“悉改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