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遁集》付梓,逐篇不定期在此更新。
序
余少顽劣,所得意者皆搜虫逐狗、剧饮狂吟、月夜探尸楼之类。长愈乖戾,疾彼治心术者以伪为情、好神仙者执幻为真、逐功名者恐昧其生趣、穷经典者恰受其糟粕,故业于医而逃于琴。行医非济世之意,适以了人而自了。弹琴则遣兴之由,正从虚处而味虚。
自弱冠入院校攻医,兼从陈金龙先生学琴。朝扪肝而切肺,暮刻羽而吟商。同窗师友,唱和款洽。尝谓人生之恶莫如自苦,人生之善莫如自适。自适之道多矣。若彼名山峨峨、上接仙都,则何为而不登;大川汩汩、白波蔽天,则何为而不临;空谷无人、幽兰自芳,则何为而不隐;渊潭千尺、蛟龙深盘,则何为而不钓;美池多鱼、清宅有菊,则何为而不居;高阁敞轩、四野如画,则何为而不眺;丰馔杂陈、肥炙当前,则何为而不咀;岩泉洌洌、其流滑滑,则何为而不酿;旷原一平、骏足万里,则何为而不驰;明月在天、醇醪在喉,则何为而不赋也哉!
五载毕业,故人星散。又数年诊业匆忙,神思困敝,夜归抱琴,解颐而已。偶遇内子于梅亭,援琴一弄,知为深于情者。遂作《梅亭小记》,有云“丝唇竹齿,岂难畅胸臆之衷情;抚石观梅,有以悲万物之代谢”。而日相琢磨,不能复止。故设馆求同好者,启蒙初学,非敢自命人师,实聊奉爨薪耳。凡三迁其址,反于浦左,亦欲“弦轸无虚日”。常得与诸友游憩于泉石,讽咏于章句,商榷于宫商,而切磋于弦轸,凉风时至,永日得销。
琴余自省,及与二三子议论指法曲调,时有偶得。笔之既备其忘,亦存其陋。他日见之或觉今是昨非,而已为陈迹,固可乐可叹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