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茶 埙 赋
好酒在清,好茶在浓,好埙在韵。今做酒、茶、埙赋,盖因其妙久矣。
吴俊 周志忠
酒、茶、埙之妙
酒不清不足现其醇绵,茶不浓不足体现其神韵,埙缺韵律则空灵。品酒在饮时,美酒入口,那是一种对舌、对口、对喉的滋润;品茶则在茶后,喝了不一会儿想舌底的味道,再咂一下,喉咙里也痒痒的;而听一曲好的埙曲,在那古雅深沉又悲怆的幽忧声韵中,神逸情游,乾坤眇昧。
酒先入鼻,一经开瓶,先自一缕醇香飘飘悠悠似从太空中飘来相似,没曾相见先自冲入鼻腔深达脑海,酒不醉人人自醉。酒中偏爱清酒,扑鼻而来的香气总令人由不住先深吸几口,再痛饮一番;总觉得闻香远比畅饮更舒畅。
茶先入眼,入口入喉的时候,涩涩苦苦的,直到入了胃,才在舌尖上觉出一丝甘甜。茶中偏爱绿茶、还有普洱,更有那“旗枪”,单是那一尖两芽稳健地沉浮于茶汤中绿茵茵的一团,就蕴藏了无限生机,无穷诱惑,让人忍不住有一啜而尽的冲动。茶可以悦人性,史可以解人生。《菜根谭》有言,读史当品茶。手奉青史,口啜清茶,浓浓一杯茶在手,既不会淡了激情,也不会浓了故事,一切恰到好处。
埙的乐行自有一种神圣、典雅、神秘而高贵的精神本元之气质,可鼓冶情神,道玄相衔。
酒的豪狂傲烈,茶的清静淡雅,如果再有悲壮空灵的埙音入耳,人生况味何求?
酒品茶道
品酒与品茶不同。品酒,一看、二闻、三品,在那醇醇的酒体从舌尖慢慢滑向舌根,流入咽喉深处,再幽幽地漫回来时,那股润、醇、厚、甘、香的不同风格,不由让人回想到昨天、前天,抑或是还有不曾体验过的明天。谁言个中滋味浅,只有不解风情人矣。
品茶,初入口时,浓酽苦涩如药汤,唯有嗅闻舒心肠。是品、是嗅,苦香两相依,挑起心底里那欲罢不得的本性。再品,酽苦中的枣香、芝麻香、核桃香、米香等(普洱茶特色)诸多香气渐显渐隐;待回味,口腔清爽甘甜自若,恰吻合了苦尽甘来的人生哲理与奋斗历程。世人多爱茶,嗜茶人士多成功;是品茶,还是品人生,亦或是其它?你知,我知,他知,心知肚明亦就是这样来的。
读诗品酒,则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酒可以壮豪情,诗可以平俗欲。以酒入诗,既不会失其神韵,也不会添其枝桠。“仰天大笑出门去,自称臣是酒中仙”,“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一为诗仙,一为诗圣,却同为酒仙。不能说没有酒就没有这样的诗人,但绝对可以说没有酒就没有如此痛快淋漓的诗句。林青玄先生曾把喝酒分为三等,最末一等是大鱼大肉,满嘴油腻,先生谓之俗不可耐。最高一等则是温一壶月光下酒,真真的举杯邀明月,切切的对影成三人。无菜可,无诗可,无月则不成欢。我辈大俗小雅之人,不说酒量尚不足以空腹入酒,单就这一身的俗气,只怕就玷污了那皎洁无暇的明月,娆娆者易污矣。是故,以清酒一盏,邀好友二三,取花生四五,除俗气六七,乘醉意八九,成诗文十分,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如是说,苏东坡也曾将喝茶分为三等。一说牛饮,一如八戒食人参果,东坡谓之暴殄天珍。一曰细酌,一看、二闻、三尝、四咽、五回味,许久吐出一句此极品矣。我辈中人,固不屑做牛饮之辈,也无须学大雅之人,泡一壶浓浓的酽茶,放一首回肠荡气的埙曲,闻清香,听悦曲,任思绪飘扬于远古的洪荒广袤与当今摩天大楼豪华拥挤的内外空间,其自得舒畅直逼品酒之境界。
茶不隔夜,酒需陈年。隔夜茶色香味形俱失,当年酒则精气神未全,俱为下品。是故,品茶需乘热,饮酒待温时。茶能提神,少许浓茶即能醒一夜之困,酒能移神,半壶酒入肚,则心随神飞,飘飘然不似在人间矣。凡事皆有度,过则不及,酒如是,茶如是,人生亦如是。在如梦、如幻、如影、如泡、如雷、亦如电中,酒过度伤身,茶过度伤神。识其性方能尽其能。酒壮行色,茶怡性情,以酒醉茶,以茶醒酒,再以茶酒入人生,该清醒时清醒,该糊涂时糊涂,斯无愧大中华之酒茶之道矣。道,可道,非常道。道如水,自居其下,不与万物相争,但孕育万物,万物之母矣。酒是火做的水,茶是土做的水,人亦是水土养育化合而来。
中国茶道是东方文化的瑰宝,它表現为四大理念:天人合一、物我玄会是哲学基础;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是人言語思索;滌除玄鉴、澄怀味像是审美诉求;道法自然、保合太和是茶道美学的基本法則。四大支柱互相依存,共同构筑着茶道美学大廈。茶人们既创造美,也可欣赏美;与其说是欣赏茶艺茶道,不如说是在感悟自己的人格和超越自我的情操風骨。
茶,吾所欲也,酒,亦吾所欲也,二者可兼得,人生莫大乐事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无酒不成宴,酒还是排在茶前。但经历了酒的浓厚、热烈、得意、激情、亢奋后,离开了茶的清雅、温婉、柔情与回味,人生大味何来?吾爱酒,也爱茶。酒、茶,吾之双腿与双手矣。
酒和茶是两种不同的味道,也能带给我们两种不同的境界。
埙曲通大道
埙,中华之最古器乐,与酒茶同根,均从泥土中来,民间俗称“泥葫芦”。埙列器乐,始于尧舜,天宝地珍。其材为泥,道法自然。其形古朴,其声荒蛮。音浊而沉,浑厚委婉。可抒大漠豪情,可发关山气寒。幽深苍凉,空灵辽远。雅俗相济,道儒互兼,富庄骚诗思之遥寄,通秦汉雄风之极观。始妙密而闲静,终嘹亮而渊然。即散祥云于危岫,复播和风于广原。文通音律,始称儒雅;武知经史,方谓有文。若乃依仁游艺之伍,花前会友,室内迎宾,埙篪并奏,汲古出新。既雕既琢,返朴归真。指黄河而造曲,望泰山而扬音;咏“离骚”之精魄,唱“阳关”之遗韵。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里咏途歌,声荡嚣尘。虽笙萧之能拟,岂竽籁之敢伦。黄钟纵被毁弃,瓦缶音尚清醇。自可砥新砺行,提升精神。亦娱情而悦体,犹春风与夏霖。足以嘘枯吹生,润苗启芬;令强暴之徒回归仁爱,贪腐之辈弃旧图新。感四海之兄弟,若埙篪之相亲。以致震惊欧美,使信西天无佛祖,东土有高人。且听钧天之乐腾海拂云,神州正奋起骅骝鹰隼。廓清千载寂寥,超迈有后昆。卓哉壮哉,大美大音。
一曲埙音入耳,空灵、辽远、如风中飘来,余音渺渺,使人清心修志,平和安宁。在品酒、吃茶时,可避免歌星乱耳、小姐烦人。埙,声濁而喧喧然,悲而悠悠然,极赋人声气质。音色幽深、哀婉,悲凄苍凉而绵绵不绝,不仅能吹奏出如泣如诉的悲歌,也能吹奏出典雅舒和、热情奔放、诙谐幽默的乐章。埙之音乐,存宽厚之风,聆听埙乐,自当心静如水,感悟人生,以至包容无欲,返朴归真,身置、心置于大自然的况味之中。
易经“坤”曰:“厚德载物”埙音然也……
我是谁?”。品着酽酽的普洱茶,每当埙曲响起的一刹那,一种人生悲苦、激愤、雄壮般的感觉便会从四面八方的每一个角落向人轰然袭来,让品埙人的思想有一瞬间的停滞,一股激情在心中涌来荡去。那是一种直逼内心的呐喊,让人恍若身处混沌的太古天地“道”之元始。在那一刻,万物都不存在了,浩瀚天地间只有几千年前的那片明亮的火光,一个土制的胚胎,被无意间扔入了篝火,在熊熊烈焰中,生命得以燃烧。而今,它就在我们的面前,在可以盈握的咫尺之间,那些梦幻中耀眼的光芒,让人们最不知的那一角感到了灼痛。在关于土胚与篝火的梦境里,我们被裹进时光长河逝者如斯的造化惊心。漫漫五千年前的天籁之音,那些在离散的岁月里沉寂了太久的呼唤,都在它深沉、哀伤的吟唱中抖落灰尘,换作幽幽的叹息了。
“我到底是谁?”。那些跌宕起伏过往人生的故事和四处飘荡的埙曲,让我们似乎又看到了一段曲折的生命历程,如何在经历了凄风苦雨后尘埃落定的人世沧桑,隐隐感到一些无从把握的生命沉浮、悲苦、无奈、激愤、雄壮与深厚。受幽深、悲凄、哀婉、缠绵、壮烈的埙曲撩拨,我几乎难以自持地落下泪珠,借着品茶加以掩饰,在浅斟慢咽中细品清苦悠长的人生况味。我深信就是这来自远古的声音,也是响彻在每一个轮回里的声音,是一种让我们在飞扬的尘世间安静的声音,如落叶在风里飞舞,最终归入泥土的沉吟。想象着,这刚柔适度、清浊分明的平和之气里嵌进了泥土的气息,这些乐曲仿佛多年前遗失了路标的故居,在时光的幽谷中悄悄找到了回来的路途。聆听着它们——带着一种沧桑寻梦之后的澄明与安然。与此相反,则是一场场不约而至轰轰烈烈的各类酒会,让人品味另类喧嚣、浮躁、热烈、感性、丰富与充实的现实生活。
茶酒与埙,仙亦求
茶能清心,情来朗爽满天地,忽如飞雨洒轻尘;酒则令人狂,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州。古来天下豪杰文人皆是视茶、酒、音乐为知己。茶是一种生活,酒是一种生活,埙的音乐也是一种生活,相差再远,内也相通。茶似乎有一种本性,能把我们带进沉思默想的境界里。茶酒埙其实都是一种标本,土、水与火的标本,真正能读懂并复活它们的是大写的人而不是其它。品茶之人,总的来说就是《清》《淡》《雅》《韵》《静》;饮酒之人,是《狂》《烈》《豪》《赋》《傲》;听埙之人则是《闲》《贤》《仙》矣。
酒是琼浆玉液,无酒不成席,酒文化渊源流长,我们常把狂饮烂醉的人称为“酒鬼”,讽刺讥笑,贬之又贬。但唐诗中好像找不到“酒鬼”这个词,或称“酒徒”,或称“酒友”,或称“饮者”。杜甫则称他们为“仙”、李白便自称“酒中仙”。“仙”与“鬼”之别,真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同一个境界。所谓:君子之狂出于神,小人之狂纵于态。
千年古埙土之音、地之气,大音希声,撼人心魄,使人游艺于这厚朴、归元的埙乐中,涤心修善,以达无我之境。现代文明下产生的种种乐器,可演奏华丽的乐章,但却没有充满着地气的埙声,吹响听来,如水月幽钟,风情修竹,使人在烦乱的现代喧闹生活中,感动于这宽厚、包容、凝重之音,由心自醒本真之“我”。礼乐之治,乐行伦清,正是圣贤之人所崇尚的盛世境界。
真识酒者气雄,真识茶者情逸,真识埙者神元清达。
茶味、酒味、埙曲都有诗词赋的神韵,若诗词赋无道,则无灵、无境、无气、无味,茶道酒道埙曲与为文之道密切相关。“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道,茶、酒、埙、文,至此境,功名、利祿、色慾、俗念,何以贪求?
大道无疆,平淡最好。吾爱好酒、好茶,爱好友,听埙曲,侃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