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派潮州唢呐的演奏之道
广东潮剧院一团音乐领奏、国家一级演奏员 郭麟书
潮州唢呐俗称“的禾”,是潮剧伴奏音乐、潮州音乐的领奏乐器。凡在潮汕地区被尊称为“头手师傅”者,必须同时精于潮州唢呐和潮州二弦的演奏之道。潮州唢呐与北派唢呐风格特点不同,北派唢呐豪放刚烈,高亢嘹亮。潮州唢呐音色柔润动人,具有南方风雅格调,其独特的演奏风格,在唢呐界被誉为是南派唢呐的代表,之所以获此殊荣,这是与潮州唢呐的构造特征、吹奏特点、曲调表达形式分不开的。
一、 潮州唢呐的构造特征
据传唢呐发源于阿拉伯,明代传入广东,潮州唢呐可能形成于这一时期。原先唢呐较为简单,由哨子、杆子、铜碗三部分组成,随着时代发展,目前潮州唢呐构造已较为完整,有哨子、气盘、杆子、喇叭碗等。
潮州唢呐哨子取材是用麦梗精制而成,与北派唢呐用芦苇制作不同,哨子俗称“稗仔”,一粒精制的哨子在制作上颇费心思,太大高音吹不出,太小低音吹不来,太软吹高音时容易合口,太硬吹奏时吃力,发音枯噪,声音刺耳。因此,哨子的制作选择甚为重要,演奏者都要自己培养顺口的哨子,关健是要修理哨子内壁厚薄度,使之高音、中音、低音都能恰到好处,否则会直接影响着唢呐演奏的质量。
气盘俗称“吹顶”,它是唢呐在发音中的传声部分,能减轻吹奏中两唇的压力和疲劳,潮州唢呐的气盘有大、小两个圆盘,小圆盘起着托住嘴唇,减轻唇部压力作用,以便能长时间吹奏,两唇在顶住气盘时要适中,不能用力猛顶。大圆盘只作用于取下气盘脱离木杆以及起到装饰作用。
杆子俗称“吹杆”,它是唢呐发音的音阶部分,潮州唢呐的吹杆取材最佳是檀香木,其发音富有厚度和宽度,音色较多柔润圆滑。杆子上七孔的距离是衡量音准最根本的保证,要经过反复多次校准定位,杆子表面要光滑,手感舒适,实践中越是用久了的唢呐使用越顺手,发音越准确。喇叭碗主要是扩大音量,并调节音色。潮州唢呐形制上有大唢呐(俗称“大吹”)、小唢呐(俗称“小吹”)两种,大唢呐发音浑厚、柔润委婉,小唢呐发音高亢嘹亮,可根据乐曲需要而选择使用。
潮州唢呐一般上大唢呐以第 4孔发音作“5”音,小唢呐以第4孔发音作“1”。基本调为f 调时,大唢呐筒音为 1音,小唢呐筒音为4音。
二、潮州唢呐的吹奏特点
吹奏潮州唢呐,最关健是掌握运气发音的技法。气是唢呐发音的能源和动力,是美化音色、提高音质和控制发音的长短、强弱以及感情变化的基础,因此,运气方法是否得当,直接关系到唢呐的吹奏水平。运气首先要气足神定,做到气沉丹田,丹田是人体中位于小腹肚脐下三指处的一个穴位,吹奏时要有意识将丹田之气运足,气足音则满,其次是要科学用气,发音自如,得心应手,避免有气无力,发音干巴噪人。
潮州唢呐音色柔润是其特色。吹奏唢呐要雄壮响亮并不难,而要做到音色柔润优美则难度较大,主要是要对气流进行控制,在力度上控制发音的强弱,在意念上使发音富含音韵,古语曰:有韵则雅,无韵则俗。控制音韵是潮州唢呐音色柔润的关健。
吹奏潮州唢呐掌握吐音方法非常重要。吐音俗称“踢舌”,主要是利用舌头伸缩与运气相结合把音符断开,使音头明显,乐句清晰。潮州唢呐的吐音以单吐音为主,应用于潮乐吹奏和潮剧舞台伴奏,基本上是一音一吐音,但在潮州佛乐演奏上是以长音为主,较少使用吐音。由于哨子是用麦杆做材料,麦杆比芦苇杆柔软,所以较难吹奏双吐,要吹奏双吐时,可将哨子进行咂哨,咂哨俗称“含咬”,即是用嘴里的唾液将哨子浸润泡开,咂开哨口进行吹奏,含咬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进行双吐时舌进发一音,舌退发一音,两音连贯起来就形成双吐音。
循环音是潮州唢呐传统特技,是民间艺人长期在吹奏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一种特殊换气法。方法是当吹出气即将用完时,舌头迅即后缩,两腮鼓起,使口腔内充满气流,然后两腮收缩将气流向外推出,带动哨片发音,同时鼻子不断往里吸气,补充气流吹奏不断,无需喘息,无穷无尽,令听者无不信服。潮州唢呐还有一绝技名为“双的禾”,即把大、小唢呐同时交替吹奏,俗称“过枝”。潮州唢呐曲《双飞燕》就是演奏者右手执大唢呐,左手执小唢呐,轮流反复进行吹奏,节奏由慢到快,左一句右一句,你追我赶,热烈明快,当乐曲到达华彩部分时,演奏者用循环换气法同时吹奏大小唢呐,连绵不断达几十拍之久,伴奏乐队在唢呐长音中把乐曲后半部分奏完。表演唢呐循环音的潮乐曲还有《双咬鹅》、《粉蝶采花》等。
潮州唢呐另有一传统吹奏法,演奏者要倒立着吹奏,俗称“倒吊的禾”,目前这一绝技已经失传。
三、潮州唢呐的曲调表达
潮州音乐地方色彩浓郁,风格独特,尤其是潮州音乐的曲调非常特别,分别有轻六、重六、活五、反线等曲调,还有轻三重六等曲调表达形式。
一般上,轻六调的弦诗表现较为轻松愉快,以“5 6 1 2 3 5 6”为主音,其中“6 3”两音为主调,以“7 4”两音为附调。潮州唢呐吹奏轻六调乐曲以小唢呐为主,主调音要清脆明亮,运气要轻快活泼,灵活多变。
重六调较为凝重深情,以“5 7 1 2 4 5 6”为主音,其中“7 4”两音为主调,以“6 3”两音为附调。潮州唢呐吹奏重六调乐曲音量相对要饱满有力,宏亮而又典雅,一般上以大唢呐较为适合。有时为适应舞台上一些情绪激昂音乐的需要,必须提高大唢呐的音量和厚度,使其更加气势磅礴。如在潮剧《血溅南梁宫》肖刊的一段唱腔中,就要运用深厚洪亮、刚劲有力、粗犷的吹奏方法,使肖刊刚烈凛然的人物性格得以充分表现。
活五调是潮州音乐独特的一种曲调,当它表达一种凄楚悲哀的情绪,节奏较为缓慢缠绵幽怨,而要表达一种幽默愉快的情绪,则又诙谐轻松活泼。活五调以“5 7 1 2 4 5 6”为主音,“2 7 4”音是色彩音,“2”音要吹活。“2”音在潮州二四谱中是“五”音,所以称为活五。潮州唢呐要把这个音吹活,首先要从意念上将这个音重读为“五”,不要念简谱“2”,否则就奏不出活五的效果。其次是在气流上进行控制,使气流在这个发音上来回滑动,产生独特的韵味。如在潮剧《无意神医》中,太后的一段活五唱段,用大唢呐进行活五吹奏,柔润细腻,音色近乎人声之美,演员在大唢呐贴切的伴奏下如鱼得水,水乳交融。又如在弦诗《柳青娘》活五调中,把“2”音吹活尤其显得重要,不然就无法表达乐曲凄凉幽怨的情思。
反线调是以“5 6 1 2 4 5 6”为主音,较为逸畅谐趣,“6 4 2”为色彩音。反线调是潮州唢呐主奏曲调,大唢呐最能表达反线调情感,因此在舞台伴奏中经常得到应用。演奏反线调一般要采用灵活风趣、滑揉结合的表演手法,有时奏“4”音可适当进当夸张。如弦诗《卖杂货》反线调中
“2 61 2 4 64 61 2 ”
其中“4”音就要用腹震音或齿颤音,指法上要用滑指音,使之有更强的音乐效果。
潮州唢呐是一件古老而富有地方特色的乐器,它所包含的内容不只是吹奏上方法方式,不仅是吹响音量大,而是蕴涵着丰富的潮州音乐文化精神,它并那么刻意去追求复杂花样的演奏技巧,只求在表达音韵情感上富有古朴感和历史感,在音色上追求柔润感和高雅感,因此,潮州唢呐的演奏之道,正是潮州音乐艺术高雅古朴、稳重鲜活之道,也是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渊源传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