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唐若甫
在强手如林的交响乐指挥的众神殿里,有那么几位星光飘渺的“老司机”,默默无闻,他们在垂老之年,并不以指挥天团为荣,相反躬耕于新兴的日益进取的乐团,仿佛布道者般传播音乐的福音。继为拿索斯录制全集,1999年逝世的丁特纳之后,殷巴尔可谓硕果仅存的布鲁克纳“老司机”了。10月9日晚,殷巴尔驾临上海,指挥上海交响乐团,二度上演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浪漫”。
从第一乐章来看,殷巴尔俨然从老司机一跃成为赛车手,较快的速度将布鲁克纳的宗教感一扫而光。本当悠然崇高的圆号及木管组带出的弦乐,在殷巴尔的处理下带上了稍许不安焦躁的成分,竟也像马勒般激情澎湃。进入到第二乐章,殷巴尔的功力方显,用波澜不惊的动作勾勒出荡气回肠的线条,有条不紊地随着音乐的升华扶摇直上九重天。
线条在布鲁克纳的交响乐中意味着代表神性、立意和光辉的一切。通过周而复始的反复和回声(echo),布鲁克纳在管弦乐团中营造出教堂里管风琴轰鸣后余音袅绕的效果。这一效果很大程度上落实在铜管声部尤其是圆号、小号和长号的回声处理上。通过轻响错落有致的回声,管弦乐团人为产生“喊山”般的回音,这便对整个铜管组的精密音量控制和气息控制提出很高要求。再者,与马勒的炸响不同,布鲁克纳的大段音乐都由铜管单独带出,没有弦乐组的铺垫,比如第一乐章结束的音型。因此,第四交响曲一直是对乐团铜管组赤裸裸的荒野求生式的拉练。
上交铜管组在当晚的表现只能用“惊艳”来形容。从圆号的主奏开始,圆号一直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并且带动铜管组其他乐器组的发挥。整个圆号组无弱将,自始至终以超强稳健、刚毅、细腻、纯净的自然流露拂面而来,阵阵直抵人心。弦乐和木管组为铜管组的造势提供了上佳铺垫,唯有大号的几声突兀会把人从美梦中惊醒。
与下半场的布鲁克纳相比,上半场理查·施特劳斯《最后四首歌》简直成了配菜。在第一曲《春天》中,乐队搅扰的音型下,女高音宋元明的前两句乐句很难让人体会到春意盎然,晶莹剔透之感。宋元明的声线偏暗,拥有次女高音的音色。虽然留学奥地利,但她的德语吐字含糊不清,对声音幅度的控制力有限,在这套需要精雕细作的艺术歌曲中不免显得粗枝大叶。殷巴尔亦在与布鲁克纳截然不同的理查那九转十八弯的音乐中数度迷失。难怪,这场音乐会票卷上的标题为“殷巴尔演绎布鲁克纳”,理查·施特劳斯被无情忽略,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