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叙事曲《新婚别》赏析

　　汪曾祺曾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直接存在”。小说的语言是渗透了内容的，渗透了作者的思想。对于艺术家来说语言就是一切，我们阅读小说、听音乐、看画展其实就是穿行于作家的不同语言之间，从一个一个的文字语言、音乐语言、绘画语言中走进作者的思想。他们对文艺缪斯最大的请求大概就是希望能赐予他们驾驭语言的能力。

　　作曲家张晓峰、朱晓谷有兴获得了这种能力，共同于1980年创作了二胡叙事曲《新婚别》，自作品问世以来就成为了以闵惠芬为首的众多二胡演奏家的重要保留曲目，历演至今经久不衰，深为广大乐迷所喜爱。

　　乐曲以杜甫的同名乐府诗为依据，叙述了一对新婚夫妇在“安史之乱”中的不幸遭遇。全曲按大的叙事情节分为<引子>、<迎亲>、<惊变>、<送别>四个大部分。

　　一、<引子>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的开始以江白石歌曲《鬲溪梅岭》的音调为素材发展而成，d羽调式，乐队全奏管乐齐鸣，深沉而铿锵有力，一字一顿的奏出主和弦三连音的动机，两声咚咚、咚咚的军鼓声，一下子将人带到了遥远的战火纷纭，兵荒马乱的岁月，并为整部乐曲的悲剧性主体作了基本的铺垫和暗示，这一部分我们可按情节标题称之为“烽烟四起”。第二部分调式色彩较为明亮，清丽悠扬的笛声与前面形成音色上的对比，故在听觉上较为新鲜，一下将人带到春光明媚、山清水秀的江南，一派绿树掩映、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田园意境，可称为“田园村舍”。

　　二、<迎亲>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描写少女出嫁前的形象与心理活动，可称为“待字闺中”，细腻地刻画了农家少女即将出嫁前羞涩、胆却而又心潮澎湃、激动不已、难以平静的心理活动。

　　第二部分描写欢快热闹的迎亲场面，可称为“花轿迎亲”，锣鼓、小钹、唢呐竹笛来表现吹吹打打，力度上弱起渐强，描写了迎亲的队伍由远至近，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独奏二胡以“波弓”奏出了活泼欢快、热闹起伏的旋律，仿佛勾画出一副新娘子坐上花轿、摇晃颠簸、闪动起伏的迎亲画面，继而使人联想到宾客满堂、新郎新娘拜天地的情景。接着乐队以渐慢渐弱的手法，最后落在主音上。喧闹的锣鼓声结束了，亲朋人群也散离而去，夜幕开始降临，四处寂静无人，音乐的发展也按照叙事情节由此过渡到下一环节——洞房。

　　第三部分为幽静的慢板，可称为“洞房夜语”。二胡奏出十分优美抒情、柔和起伏的慢板旋律进入了两人夜语倾诉的乐段，接着二胡与大提琴复调对答的手法，生动地勾画出一对情人娓娓对话、互诉衷肠、互表爱慕之情的场面。接下来二胡用同指反复滑音的演奏技法，把这段音乐推向无限缠绵、柔美的境地，随着二胡最后一个弱泛音的出现以及钢片琴伴奏的减弱与消逝，营造出了一种夜深人静的气氛。

　　三、<惊变>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乐队定音鼓和吊钗由弱渐强的长音滚奏，给人们预示着一种不祥之兆。四小节京剧打击乐“乱锤”的点子强奏象征着深夜强行征兵的宫廷差吏，进入了惊变的第一乐段，可称为“哀号哭泣”板式上运用了戏曲的摇板，“紧打慢唱”构成节奏上的对位。独奏二胡用散板的“慢唱”来模仿戏曲的哭腔音调表现新娘子的哀号祈求。

　　第二部分可称为“差吏抓丁”，转到了快板，音调没有用完整的主题，而是采用主题中的某些材料片断加以衍生展开，二胡急风暴雨般连续快速的十六分音符使音乐充满了紧张、恐慌的气氛，把新娘子悲痛焦急、复杂矛盾的心理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然后由慢渐快地、一字一顿的从最高音向低音区进行，二胡奏出了悲痛欲绝、肝肠欲裂的旋律，仿佛精神恍惚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表现了原诗中“夜久雨声绝，如闻泣幽咽”的凄凉意境。

　　四、<送别>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可称为“柔肠寸断”，这一段为全曲的核心，作曲家运用了较大的篇幅，以如泣如诉的慢板旋律表达了新娘子送夫出征时的悲哀与凄楚，二胡运用了压揉、颤音、滑音、抖弓等多种技法来润饰主题，仿佛妻子发出了“君今赴死地，沉痛迫衷肠”的哀号。

　　第二部分可称为“深明大义”，音乐的力度变强，速度也稍快，悲哀的旋律逐渐变成了坚定的音调，独奏二胡与乐队错开两拍用卡农轮奏的手法来模仿夫妻间的对话，表明出妻子申明大义，强压悲痛，嘱告丈夫“勿为新娘念，努力事戎行”。

　　第三部分音调源自前段“深明大义”，采用了乐队的全奏，节奏威武开阔、唢呐声高亢嘹亮、军鼓声隆隆震天，场面宏大，表现了新郎即将随部队远征坚定豪迈的音乐形象，这一段可称为“出征戎行”。

　　第四部分全曲的尾声，可称为“与君相望”。独奏二胡以mp的力度奏出了不胜惆怅、变化拉长了主题音调，而长音之下伴随着部队行进的节奏音型，又强渐弱、逐渐消失。从而描绘了新娘子孤身一人，泪眼相望，目送丈夫远去的画面。最后音乐虽然停止了，但新娘愁绪万端地望着远去的亲人，心中似乎在念着：“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迂，与君永相望”，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