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想把长笛学好,实在太困难了,因为我们都面临两个巨大的障碍必须去突破。一个障碍是主观的,另一个障碍是客观的。
主观的障碍是人生价值观,即对幸福的理解和感受。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幸福的。但是,父母对孩子的希望极少与学好长笛的目标一致,而且父母对此一般意识不到。例如:父母对一位教师的长笛演奏艺术和教学上的造诣是无法了解清楚的,而对一位教师的职位和职称是容易了解的;结果,父母为孩子选择长笛教师的标准不完全是根据教师的长笛演奏艺术和教学上的造诣,而是根据教师的职位和职称。
在中国,一位长笛教师的职位和职称首先说明的是他被领导接受的程度,而与他的业务水平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这虽然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的有关规定,但目前还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并且,我们普遍接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德观念,一旦换个长笛教师,容易产生类似于背叛的负罪感。这样一来,父母为孩子选择的长笛教授的业务水平不够把孩子的长笛水平最终教好,而且不再会考虑选择别的长笛教师,并从此感到放心了。于是,这个孩子长笛水平的未来发展局限就因此局限在一个相当低的水平上了。
再来看学生的情况。一位学生小时候受到父母影响而开始学习长笛,青少年时期把考取音乐学院的目标作为学习长笛的动力,成为音乐学院本科生以后把毕业获得学士学位作为学习长笛的目标,毕业以后把吹长笛赚钱谋生作为生活基础。表面上看来,这一过程十分正常,但是问题在于这位学生根本不喜欢长笛演奏艺术,在吹奏长笛的时候不感到十分幸福,反而感到十分痛苦。他越是面对高标准、高难度的演奏艺术追求,内心的痛苦就越强烈。按理说,更高标准、更高难度的追求目标必然伴随着更大的痛苦;只有在逐步接近、最终达到追求目标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无比的幸福。
可是,虽然他付出了一些努力,但还没有来得及接近追求目标的时候,那痛苦已经使他受不了了。许多类似的经历向他证明:吹长笛没意思。再说,他的长笛教授从来没有培养他对更高标准、更高难度的追求目标和对长笛演奏艺术的热爱。即使他自己有热爱音乐艺术的天赋,但由于始终缺乏适当的引导和培养,最终也无法树立起追求音乐艺术境界的人生价值观,吹好长笛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多数长笛教授们从来没有培养学生对更高标准、更高难度的追求目标和对长笛演奏艺术的热爱呢?因为长笛教师是长笛演奏专业的失败者,而且多数长笛教授不会承认这一点,反而会误把自己的教授职称看作成功的标志。他们自己的演奏能力不强,音乐艺术境界也不高,所以就无法理解还要让学生树立什么样的更高追求目标。他们会把自己失败的道路作为成功的道路指引给学生去走,把学生引入歧途。结果,学生的长笛演奏就没有好前途了。
在长笛演奏领域里,我们都知道,吹得像外国人那么好的都由是外国人教出来的,中国人没有教出像外国人那么好的。这半个多世纪的事实使我们形成对于“好”的双重标准:外国人教出来
的学生“好”的标准高,中国人教出来的学生“好”的标准低。这样的双重标准导致我们把中国人教出来的好学生作为学好长笛的标准,满足于现状。极少有人在努力突破这种主观障碍,希望自己的学生朝着更高的目标发展。
客观的障碍来自社会环境的影响。上述“父母对孩子的希望极少与学好长笛的目标一致,而且父母对此一般意识不到”,这是学生遇到的第一个客观障碍。“根据教师的职位和职称”为孩子选择长笛教师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德观念是第二个客观障碍。受到周围多数同学的影响是学生遇到的第三个客观障碍。受到大学录取、考试成绩、比赛名次、奖学金发放等激励机制的影响是第四个客观障碍。受到自己长笛教师职业状况的影响是第五个客观障碍。受到经济生活环境的影响是第六个客观障碍。问题在于绝大多数学生不把这些客观障碍看作障碍,因为这些情况看起来很正常,学生很难认识到这些情况是中国目前不利于学好长笛的国情。
这两个障碍重重叠叠,有几个学生能够突破得了?难怪学生在中国普遍学不好长笛。我非常希望个别有天赋的学生有一天能够吹出真正的高水平,为其他长笛学生做出榜样。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开放,长笛教师队伍也在分化,学生选择更好的教师的机会也逐渐增多,吹好长笛的机会也逐渐增加。长笛学生及其父母们,看你们的命运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