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乐,雅称国乐,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仅从己出土的文物可证实:远在先秦时期,就有了多种多样的乐器。如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浙江河姆渡出土的骨哨,仰韶文化遗址西安半坡村出土的埙,河南安阳殷墟中出土的石磬、木腔蟒皮鼓;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公元前433年入葬)出土的编钟、编磬、悬鼓、建鼓、枹鼓、排箫、笙、篪、瑟等等。这些古乐器向人们展示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和创造力。祖先通过不懈的探索研究,去粗取精,承传到现在。在这期间的喜怒哀乐已无法考究。但现在有很多人蔑视民乐,鄙视演奏者,一味从洋媚外,真是悖了祖宗的德。我想大骂这些人。
气愤之余,回头又想,可能方方面面都存在问题。
一、思想观念错位
民乐不洋气,最直接应是体现在吹鼓手身上。哪家做大事,若请的吹鼓手有洋号,那就很有面子:一则声音大,有爆破音;二则光洁度高,金光闪闪,绚丽夺目;三则体积大,有分量,有成就感;四则重量够,沉甸甸,有排场。若只有唢呐、二胡、笛子之类,则档次相当低,因为是木制,造价低;因为声音小,不热闹,所以,不管演奏者水平有多高,都会黯然失色,哪怕是请唢呐演奏家任同祥来也无济于事。其次是体现在小孩身上,哪家的小孩在学钢琴,哎哟——那是再高雅不过了,想一想,怎么得了,“乐器之王”呃,要是听到几个和弦,再加一串儿琶音,那才真叫人神魂颠倒,肯定比孔祥东还棒,稀奇嘛,洋货嘛。哪家的孩子学二胡、笛子、琵琶,会直接与阿炳联系在一起:讨饭的,卖艺为生的,甚至会联想到那卑微的出身。这种世俗观念,严重阻碍着民乐的发展。在泱泱大国里,国乐得不到很好的发展,叫人惭愧。
不知哪位哲人讲:越是民族的东西就越具世界性,好东西可以学,也该学,但我们自己的东西也该敝帚自珍,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我们的大熊猫怎么不让其自生自灭?还有很多濒危动、植物为何不让其自生自灭?照这样讲,文物管理局、什么动物保护协会都可以撤消?优胜劣汰的法则我们可以遵循,但在对待传统的、历史的,我们怎能听之任之?国乐应该是我们的传家宝,用优胜劣汰的法则去衡量,那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我们应以继承民乐为己任,宏扬民乐为自豪,在世界层面上应该有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应该让其他国家的音乐人事来学习我们的国乐,那才真的叫有面子。维也纳金色大厅多几场民乐演奏会,那才叫国乐飘香。
二、教师难找
八十年代前,各类文工团、川剧团、宣传队培养和造就了大批民乐演奏员,六十年代还组织全国性的二胡大赛,闵惠芬、黄海怀等脱颖而出后成为著名演奏家,这代人现年势已高,有的已力不从心。下一代多数未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困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师,结果是Y的。还有一部分青年虽受过专门训练,但专业思想不牢固,不愿教学,下海挣大钱去了。若再不弥补,教师会越来越难找,漏洞也越来越大。
再说,我们的音乐院校中,有多少学校有民乐专业?又有多少学校的民乐专业有特色?有多少学校把民乐专业作为拳头专业?换句话说,有哪些音乐院校的民乐专业在社会上打得响,造就出了多少演奏家?培养出了多少民乐师资?民乐专业的毕业生择业是否受到社会关注?我甚至可以数出几十所高校音乐系没有民乐师资,这些问题该谁来过问?该来过问的人到那里去了?
三、学生难学 导致厌学
虽然民乐演奏起来,多数人是外行,但听起来,大家都是内行。这有别于西洋乐器。就说钢琴,不管演奏者姿式如何,音色如何,演奏技巧如何,有多少人能懂?你看:有学生告诉我说:“老师,我会弹钢琴。”在场的同学哗然:哇,会弹钢琴,好生羡慕。我也兴奋不已:在今后的活动中又多了人才,于是我就叫他弹一下。他也毫不谦虚地在琴键上单手单指依次按下了C 、D、 E、F 、 G、A、B、 c ,同学们一片掌声,该生也得意得笑了。我看了他的手型,知道他不可能弹出其他曲调。这就叫会弹钢琴!而民乐,人们会指指点点,一会音不准、一会轻了、一会重了,一会杂音大,一会声音虚,反正不好听。这也难怪,中国人普遍能欣赏民乐,是遗传,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沃土上,耳濡目染,会听不懂吗?这给演奏者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就拿二胡来说,学上一两年,可以说演奏起来得不到很多人的赞扬,因为是旋律乐器,所以,音准节奏,轻重缓急,双手配合,是否清晰,是否结实等都会受到听众的挑剔。你说,这能不困难吗?学生得不到赞扬,再加上枯燥无味的运弓训练,活指练习,能不厌学吗?
四、课本中民乐内容少
就高一欣赏课本中的器乐曲而言,民乐内容仅占10%。每次上到民乐那一课时,学生是专心聆听,并随乐曲的起伏而喜形于色。特别是民乐独奏曲,学生更是倍感亲切,一颦一笑都随乐曲去。若遇上引进的器乐曲,哪怕是世界名曲,学生会板着脸,着痛苦状,下课后会轻轻的告诉我:“老师,这节课我难受死了”。我立即报以痛苦状。我不敢妄加评论教材编排者的什么,我只想说,学生太喜欢民乐,特别是独奏曲,就像嗷嗷待哺孩子的嘴唇碰到了母亲的乳头,先惊后吮不松手。
是啊,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在中国人民心里,民乐仍然占有相当重的位置:悠扬,婉转,或叙事,或抒情。听起来非常顺耳,也很贴心。可就是不敢承认它的重要地位,只要一承认,就会背上“老土”的骂名。
还说听洋音乐会,人们都把他作为一种高雅享受。在人前人后一谈昨晚去听了音乐会,会身价倍增。其实最苦的就是去听音乐会的人,因为他听不懂,他听到的尽是“嘈杂”的声音,可他又不得不装作听懂了的神态,因为他要附庸风雅,要在人们面前显示其修养高、有品味。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不知害了多少人!
五、主管部门投放的精力不足
最常见的活动,莫过于卡拉OK大赛了。影碟或录音一放,拿着话筒一唱,一、二、三名就诞生了,于是,活动获得了圆满的成功,上报的资料就不需要编造了,评委们的红包也有了(为了使活动更有级别,更上档次,所以很多被邀请的评委都是带“长”字号的,不管他懂不懂,大家觉得似乎能请到几个“ⅹⅹ长”的评委,这个比赛的分量就重了,规格也高了,结果也权威了,领导印象也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苦了潜心修炼的琴童们了,器乐大赛很少有,民乐大赛就没有,关闭了的舞台门上倒钉了几颗锈钉子,难怪弃者众,拾者寡。
可近几年,比赛又多的不得了,动辄“ⅹⅹ杯”“ ⅹⅹ赛”,就是请你来参加“掏腰包比赛”。报名费,参赛费,奖状成本费,奖杯费,只要能想到的费都没有废。把个孩子弄得这样奖,那样奖,背地里还有人偷偷的讲。五花八门,可是都无重量。正如邹渊副教授抨击的:小赛大标题,随时随地安上“国际”二字,结果是失信于民,乌烟瘴气,让人无所适从,难辨真伪。谁是评委,谁的学生就有最高奖。滋生了腐败,亵渎了艺术,让国人蒙羞,让路人不耻。于是“虚风”“浮风”盛行。不愿刻苦练习,只想到时用钱买个好评委即大功告成。再说艺术这东西确实没有固定的标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不能统一就说是审美观点不同,硬把不好的弄成好的,根本不像“1+2=3”这标准可统一。于是,刻苦学习的人恢心、伤心,弄虚作假的人更有信心、有决心。这样的“功”应该记在谁头上?毫不客气地回答:“主管部门”。
六。新“民曲”少而空
老一代民乐作曲家,演奏家们自己都写有练习曲,独奏曲或改编曲,他们那个年代有经历,有阅历,也有精力,还有毛泽东思想在武装,写出了好作品会得到众人的赞扬,于是也有了资力,说话做事也极具影响力,稿酬虽少不要紧,只要忠于毛主席,又红又专要牢记。只长社会主义草,不长资本主义苗。穷光荣,穷自豪,要讲思想好,就得比钱少,谁去找钱谁就不热爱共产党。可随着搞活经济口号的响起,已有部分老革命暗渡陈仓。新一代就更不想写民族乐曲了。于是他们下海了,捞得个金满罐,银满缸,哪管什么专业思想,哪管什么民族气节,你说民乐重要是瑰宝,他说灯红酒绿我需要,人生在世屈指算,顶多能活三万六千天,这每一天我都得好好享受,过一天少一天,什么民族,什么气节与我何相干,要干就自己干,你思想好就继续干,思想不好就跟我干。因为大家都知道:虽然钱不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呀!偶尔应邀写一首“民曲”,也是气象气球,大得胀眼,轻得冲天。
七、乐器难买
民乐价格高,是因为利润厚,利润厚,是因为购者少,当然售者也少。偶尔购者,肯定要挨狠狠的宰。前次奉命为学校买大胡,找遍重庆所有大商场,琴行,结果是黄鳝的耳朵——根本就没有。只有找销售商四处联系,还是没有。最后电话打到东北一家乐器制造厂,回答是“我们可以把师傅找回来为你们做一个”。听完这话我心碎。
是啊,很多企业军转民,哪样赚钱就做哪样,人都得吃饭穿衣,怎么能死守那没钱赚的活?谁又来养活这些人?说白了,现在很多企业都自生自灭,不行就转产或倒闭,除了国家扶持的外。大胡这样的乐器,肯定会消失,不信你看我们的箜篌还有多少。
呜呼!民乐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工(尺谱)缺,精习是何年。
本文承蒙:重庆文理学院音乐系邹渊副教授润色,特此鸣谢!
作者简介:
杨金荣,男,1966年5月8日生,大学本科毕业,中学音乐高级教师,中国国画家协会会员,重庆市音乐专业委员会会员,国家专利获得者,2000年9月22日代表重庆市出席教育部在京召开的“全国第五届自制教<